捷达厂的流水线永不停歇,传送带上的零件如通被无形之手推动,一个接一个地向前流淌。车间主任老苏(人送外号老鼠)穿梭在机器之间,他的绰号来源于那双滴溜溜转的小眼睛和尖瘦的面庞。四十五岁年纪,已在捷达厂服役二十年,从普通工人一步步爬到车间主任的位置。
“苏主任,三号机又卡壳了!”年轻工人小郭喊道。
老鼠小跑过去,灵巧的手指在机器内部摸索几下,便解决了问题。工人们佩服他,不仅因为技术,更因为他会让人。上月小郭母亲住院,老鼠不仅请假,还私下塞了二百块钱。这样的人情,车间里几乎人人都欠过。
下午两点,老鼠接了个电话后,突然称要外出采购备件。他开着厂里配的小汽车离开,这一走,就是三个小时。
事实上,老鼠驱车去了城郊一家美容院会老相好。四十多岁的男人,婚姻早已沦为吃饭睡觉的合伙关系,只有在这些昏暗的角落里,他才能感受到自已还活着。完事后,他匆忙上路,担心离开岗位太久会引人怀疑。
命运的转折发生在一个十字路口。一辆失控的货车迎面而来,老鼠本能地猛打方向盘,面包车翻滚进路边的沟渠。
当消息传到捷达厂时,已是晚上八点。厂长紧急召开会议,人力资源部主管面露难色。
“根据规定,工作时间私自外出,属于严重违纪,公司可以不承担任何责任。”
副厂长摇头:“老苏是二十年老员工,还是车间主任。要是按私自外出处理,传出去我们厂名声也不好听。”
会议室沉默片刻后,厂长拍板:“就说是因公外出采购备件,遭遇车祸。这样对厂里影响最小。”
”侯选人资格,市里也考虑授予“见义勇为”称号——因为车祸时,老鼠的避让动作阴差阳错地救下了路边的一名儿童。
老鼠出院那天,厂里开了欢迎会。聚光灯下,老鼠接过荣誉证书,目光扫过人群。他好像看到几个知情人眼中的嘲讽,也看到更多工人眼中的真诚崇敬。
晚上回家,妻子多年来。老鼠躺在床上,无法入眠。
”时,他把它锁进了抽屉最深处。
只有他自已知道,有些荣誉不是桂冠而是枷锁。而所谓的因祸得福,不过是生活给你的一记响亮耳光后,又塞给你的一颗糖——甜得发苦,却能让你在余生长久回味。
二零一二年六月
写于惠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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